这是STORYBOOK上的系列故事
二十四节气爱情故事·第17篇
寒露起兮残夏不再张扬秋风吹过内心温热也化为冰凉
霎那之间人生斗折蛇行不知多少轮回金石钢铁都化作了绕指的温柔可你们竟没有一起白头
也不知是谁的错
24个香港爱情故事/粤语主播
▼点击可听主播：小*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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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故
验事
秋分
???PONPONG
1
人到中年，就开始认命，随便什么样呢，只要活下去就万福了。寒露瘫在出租车后座上，两只眼睛在车内扫来扫去。司机约莫四十上下，谢顶，大腹，嘴角挂着横肉，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怕是在家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
寒露手里攥着病历单，心下戚戚然。右乳下面隐隐刺痛。医生说有个肿瘤，换句话，是癌。方才得知是癌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自己命不久矣，而是想丈夫陈良安会不会伤心。
倒也奇怪，乳腺癌多出现于20-40岁妇女，可是自己已经四十五了。大不了，切了就是了。寒露愣神仰着头，脑子里闪过无数个词，医药费，疾病保险，宝宝学费，双方父母，一时间一团乱麻。出租车里空气凝滞，司机见太尴尬，递了纸巾给她，她也就道了声“多谢”，又自顾自擤起鼻涕来。司机张张嘴，像是要出言劝解她，犹豫了一会，又咽了回去。面上一滴泪都没掉，居然叫人看出来伤心。都不容易。她给良安去了电话。
“我在出租车上……嗯是癌，医院……医院……有平常的保险，没有重大疾病保险……不知道家里钱够不够……嗯我确诊了再跟你说，先这样。”最后的话题还是落在钱上，良安的语气还是照例的平淡。
他声音好听，像电视里声如洪钟的播音员。正是这样一把声音，冷冷清清说起话来，就更像僵硬的录频。良安总是这样，遇事总是跳过伤怀的步骤，直接问解决办法。你要是问他，为何不多点关心啊，他就会说，这么操作最快。可能就是个没心肝的人吧。
可是偶尔想起来还是会窝火。
2
不是冤家不聚头，或许她这辈子就命犯陈良安。他们曾经有过很多孩子，都迫不得已没有了。年轻时流过产，第一个会嚎啕大哭，第二个偶尔流泪，到第三个，也不知会良安，医院药流，一脸麻木地听医生说“再不小心就生不出孩子了”。其实良安也不是不尽责。方方面面都做了。问怀孕多久了，想药流还是人流。医院，给她买药，照顾她起居，询问她身体状况。只可惜没有一点能戳到她心坎里去。照顾自己的事情，花钱请谁都可以，寒露只想听一句“你疼不疼，还伤心吗，不要哭了乖”。这种话，想从陈良安嘴里听到，这辈子怕是不可能了。到底以前哪根筋不对想起来嫁给这个榆木脑袋呐。
3
医院的时候，寒露已经过完门诊照过彩超。乳腺增生，开了一些药，没什么大事。同良安讲起来，良安只是皱皱眉头，说：”下次确诊了再告诉我。”寒露垂着头，他迟疑了一下，说，“没事儿就好。”
寒露只是随手把彩超照片扔进垃圾桶，闷声回了一句：“回家吧。”她刚才红着眼，看医生在她病例单子上写“胸瘤”，五雷轰顶般去做放射，脱了外套，抱着扫描机器，等照片和检查报告，辗转再去做B超，看到报告几乎要昏厥过去。再三和医生确认不是癌只是增生，不用手术只用吃药。不知为何，得知无事，脑子一片空白，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感觉很奇妙，像是解脱，又好似束缚，死里逃生，却仍旧要尴尬地活下去。她原本心心念念盼着良安，盼着他来好好照顾她，甚至盼着他来指责她说她不注意饮食作息。可是什么都没有，或许连良安心里一丝涟漪都没有撞开。记得当年婚礼上良安告诉她“我可能给不了你想要的”，寒露急切地把戒指套在他无名指上，信誓旦旦说：“我也不要求你给我什么。”年轻女子大多笃信爱情，一头扎了进去，自以为能使浪子回头，自以为母爱泛滥就可获取一丝怜惜。
欸，梁寒露，你认命吧。
4
良安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冷着一张脸，没有什么特别在意的东西，无不良嗜好。工作也好性格也好，挑不出什么大毛病，可就是感觉缺了点什么。是温情吧，没有一点温情，做什么事都像在履行义务，完成作业。“我要是确诊癌症，你打算……怎么跟我分开呢？”回家的地铁上，寒露迟疑了很久，心里确定即使死了，良安也并不会伤心。可是又存了一丝丝希望，才这么大着胆子问他。良安搂着她的肩膀，说：“不怎么办，能治就治，不能治就送到你走。”“……走去哪？”寒露一愣，一时没明白。“死。”寒露觉得被人扼住了脖颈，说不出话。她不太明白良安的意思。他究竟是爱她，还是不爱她？若他爱她，如何说出这么冷静的话，若他不爱她，又怎会存了送她终了的想法？
她一时如坠云雾之中，是是非非真假难辨，几乎又要祭出自己一颗真心。
5
他们刚恋爱时，朋友吵着要见新男朋友，寒露腆着脸问良安去不去她们的聚会，良安只是推辞说：“晚上和朋友约好了去打台球，不好推辞他们。”
寒露又说：“求求你，就来一会儿嘛，她们只是想见见你，再说你也没见过我朋友们对不对？”
良安还是僵着不去，说：“我跟他们约好了，不能失约，下次再见你的朋友吧。”
寒露脸皮也薄，只能作罢放弃：“那好吧，你们好好玩。”除去婚礼，良安一次也没见过她的朋友。而她总是红着脸同女友们解释：“良安太忙了，下次下次。”不会有下次的，她知道。
6
寒露和良安结婚20年。没吵过架。吵不起来。每次要发作的时候，良安就说：“懂事一点，别闹。”
或许婚姻关系里，男女的需求永远不同。男方看重责任，女方看重情爱。明明一只玫瑰就能解决的问题，良安总能连篇累牍说上大道理，仿佛量裁的公尺只能在他手里，她说出来只能是妇人的歪理。给过太多机会。第一次流产，第一次生孩子，第一次宫外孕。供房供车掏空她父母，结婚纪念日他鲜少记住，开夜车担心他只会被回一句“不要不吉利”。陈良安啊，这个人，没心肝的。“良安。”寒露叫他。地铁停站，上上下下稀稀疏疏几个人，良安回她：“怎么了？”“当初结婚，你喜欢我什么呢？”问题出口，寒露觉得有些难为情，已经快到半百了，为什么还要纠结这种事情。良安沉默了一下，说：“其实我说不上来，我们当时很聊得来，你也挺好看，我们都年轻，适合结婚吧。”“那结婚之后你喜欢我什么呢？”她想问个究竟。“这个也说不上来，再说婚姻这个过程，一直都是由理性来支配的，感性的东西支撑不了多久，今天你生病，如果我也乱了方寸，那我们两个都不好过。”……所以你宁可我一个人不好过，你也要独善其身吗？寒露恍然大悟。
7
“你真要离婚？”良安问她。
一进家门，坐在沙发上，寒露提出了离婚。“嗯。”“理由？”“不为什么……可能我需要一个更感性的婚姻吧。”寒露迟疑，想了最合适的措辞。“你是在埋怨我？”良安问。“孩子也成年了，我们各自都有各自的收入，我不爱你了，对我来说，继续绑在一起已经没有意义了。”“可是我还爱你。”良安忙说。寒露心下一动，险些又要动摇，慌乱中镇定了心神，说：“你我都知道，你没那么喜欢我。”
“我们都这个年纪了，何必在乎那些多余的形式。”良安说。“我说不过你，总之我们好聚好散。”寒露跟着他，什么也没学到，冷淡的神情倒是学了十成十。
8
寒露没有想到，良安的反应是这样的。
那样一个男人，从来不会说动听情话，买讨人喜欢的礼物，不会夸赞她今天的妆化得好，不会给她漂亮的承诺。这样的陈良安，现在就蹲在客厅垃圾桶旁边，一根一根抽烟，姿态穷凶极恶，与平时挺拔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平常不抽烟，嫌自己抽烟的样子太难看，现在随便蹲着，脖子抻着，脚也是不雅的外八。
寒露静静看着他，竟觉得这样慌乱不堪的良安忽然又动人起来。他们僵持着，不说话，好像谁先说话，谁就要认输一样。寒露心里清楚，人生已过半，你爱不爱我，那是小女孩才要考虑的问题。但她没有办法。
9
良安抽完了烟，背着手，踱到她面前。又坐了下来，弓着背，手撑着腿抱拳。想开口，发现嗓子是嘶的，喝了口水，扶额，看着地，不看她，说：“不离，好不好。”声音嘶哑，甚至还带了哭腔。寒露鼻子一酸，别过脸，仰着头。这么多年，良安都冷静得像潭死水，忽然这样不安，竟叫她进退两难。
她眼睁睁看着石子投入那潭死水，水花溅起来，仿佛过往半生种种，忽然有了生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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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将在11月6日更新
一句话解读
寒露
记忆中40岁女人的形象还停留在电影《20,30,40》里，张艾嘉在镜子前手握剃刀，一个中年女人就此打破家庭构建，离婚，开始新生活。这样的抉择非常残酷。再看寒露，生活平庸爱人无趣，岁月多忘事，本该活着活着就麻木，却对爱仍有追问。一个40岁女人的心脏其实和19岁少女的一样，也是柔软的脆弱的需要保护的。（许狮子/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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